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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留一點痕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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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留一點痕跡

陸慎終於看他一眼,望向霍承紹搭在姜亭月肩上的手,眼裏的殺意,寸寸炸開。

他用盡所有理智克制,才勉強維持著平靜,他手背上青筋凸起,又卻克制著沒有加重力道。

只是低頭望著姜亭月,重覆道:“跟我走。”

“你是什麽人?跟不跟你走,你說了不算。”霍承紹也並未松手,他低頭說,“我們去找桃喜她們。”

姜亭月:……

她就說會出事吧!歸根結底,還不是陸慎的問題,誰讓他斷聯的,要斷聯就徹底斷掉,今日憑什麽又來找她?

更何況,她跟霍承紹有約定在先。

所以她低頭,一點點掰開陸慎的手,轉頭對霍承紹說:“我們走。”

霍承紹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,而後被滿眼驚喜覆蓋,他不確定的問:“你真跟我走?”

陸慎猛地拽住她,力氣大的幾乎要捏斷她手腕,一字一句道:“姜亭月,你確定?”

姜亭月疼的皺起眉,下一刻,陸慎便松手,冷笑道:“好,姜亭月,你別後悔。”

“誒……等等。”姜亭月連忙抓住他的手,生怕他在街上亂來。

又回頭對霍承紹說:“等我一刻鐘,我馬上回來,你別走啊!一會兒我跟你去找桃喜她們。”

霍承紹手上拿著半邊面具,眼裏的喜悅,化為一片灰燼,輕聲問:“你真的還回來嗎?”

只是他的聲音太輕太輕,他甚至不敢讓姜亭月聽清。

姜亭月拽著陸慎的手,想將他拉走,低聲道:“你過來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陸慎沒動,任由姜亭月怎麽拽,他都停留在原地,半步都未挪動,他眼眸裏冷凝一片,譏笑道:“有什麽話?不能在這裏說?有什麽秘密,不能給旁人聽到?”

姜亭月無語道:“你不聽算了。”

她松手,幾乎是他松手的剎那,陸慎又反手抓住她,低聲道:“走。”

燈光連片裏,有人在放煙火,街上喧鬧連片,姜亭月拉著陸慎,走到墻角。

還不待他出聲,姜亭月立刻先發制人道:“我本來想提前告訴你的,但我又聯系不上你,這不是你的問題嗎?”

陸慎譏誚一笑,“你提前告訴我,今日這事便不會發生麽?”

“你講不講理?”姜亭月忍無可忍道,“我爹娘都不這樣管我?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?”

“是我不講理,還是你不講理?”陸慎逼近她,一字一句道,“你想提前告知於我,如今又特意跟我說這些,所作所為,不都是怕我對你這未婚夫動什麽手腳麽?”

她一言一行,都是在袒護旁人,在她心裏,他就是這麽不值得她信任。

偏生,她猜對了他的想法。

就在方才,霍承紹的手搭上她的肩時,陸慎腦海裏已經閃過上百種殺人手段,甚至連後果怎麽處理都想好了。

陸慎這人,這輩子都沒太多情緒起伏的時候,更別說如現今這般,他頭一回品嘗到嫉妒的滋味,原來這種情緒,如此低微又卑劣。

姜亭月後退兩步,沈默一瞬,默默道:“今日過後,霍承紹就不是我未婚夫了。”

陸慎微楞。

下一刻,姜亭月接著道:“而且只是出門逛一逛而已,又不單是我與他兩個人,我身邊原本還跟著一大堆人的,只是被擠散了,這究竟有什麽好生氣的?”

“我原本是想提前將計劃告知你的,但你之前的身份用不上後,所有聯系方式都斷了,你每回同我見面,都是你來找我,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會出現,我以為,今天不會遇到你。”

她聲音輕輕,一字一句,解釋的都很清楚。

陸慎問:“那方才,為何跟他走?”

“我們提前約好了的呀!”姜亭月說,“你是我什麽人?你又沒跟我約過,我當然跟他走。”

陸慎微微俯身,望著她的眼睛,輕聲問:“你在生氣?”

“沒有。”姜亭月別開頭,冷聲道,“我為什麽要生氣?”

陸慎伸手,卻在碰到她之前,又收回,解釋道:“不留下任何聯系方法,是為了不留下痕跡,不然,若是有人順著查過去,會牽連到國公府。”

姜亭月長長的眼睫微動,目光轉向他,輕輕“嗯”了聲,說: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解釋完了,那我走了。”姜亭月推開他,想離開,但沒推動,她皺起眉毛,不解道,“不都解釋完了嗎?你怎麽還不走?”

陸慎沈默半晌,終於吐出冷冷的話語。

“你沒生氣,可我在生氣。”

姜亭月微怔,好像她記憶裏,不管是前世今生,都從未聽到陸慎說過任何類似於這種話。

他從來不說自己的喜好,也沒什麽喜好,似乎什麽都可以,人也跟雪堆砌而成似的,任何情緒,都淡漠到可怕。

這還是第一回 ,姜亭月聽到他親口說他的想法。

她磕巴了一下,“不,不都解釋清楚了嗎?”

“是,解釋清楚後,你就要跟別的男人去私會,在你心裏,我是這麽大方的人?”

“什麽叫私會?”姜亭月咬牙道,“你會不會說話?往年我也跟你去逛過,難不成這些都是私會嗎?”

陸慎點頭:“是。”

姜亭月:……

“你說話太難聽了!”姜亭月捂著耳朵道,“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話這麽少了,因為你一出口就必定得罪人。”

陸慎握住她的手,一點點下壓,又摘下面具,接著向她一步步逼近,直到姜亭月後背貼上墻,他的鞋尖抵著她的繡花鞋。

他彎腰,向她湊近,然而在親下來的剎那,“啪”一聲清脆的響,打碎所有旖旎暧昧。

陸慎微怔,眼裏閃過一絲迷茫,姜亭月用的力氣不重,但陸慎冷白的面上,還是有一道紅痕。

姜亭月的手有些顫抖,在陸慎望過來時,她心虛片刻,“說話就好好說話,動手動腳做什麽?”

倒是不疼,但陸慎還是伸手,骨節分明的手指,劃過自己的臉,意味不明的笑了聲,問:“你這般抗拒,是因為一會兒還要去見霍承紹,怕留下什麽痕跡嗎?”

姜亭月退無可退,她硬著頭皮道:“是又如何?”

陸慎冷笑,“你對他還真好?”

他上前一步,抓住她的雙手,反剪在身後,輕笑道:“那我要是非留下什麽痕跡呢?”

“你是不是有病?”姜亭月怒不可遏道,“你當我是什麽?你又當霍承紹是什麽?尊重一下旁人很難嗎?”

陸慎動作微頓。

姜亭月氣道:“本來在高高興興逛燈會,你非要打亂就算了,你現在這麽做的理由又是什麽?非要將我們的關系攤開,讓霍承紹難堪麽?他又做錯了什麽?”

“這麽生氣?”陸慎將她的碎發輕輕攏至耳後,輕聲問,“那留一點不被他看見的痕跡?”

姜亭月:?

“你有病吧!”

陸慎指尖劃過她的下巴,感覺到她輕輕顫了一下,他伸手,解開她毛絨的圍脖,回道:“我並不在意他難堪與否,我甚至,原本都不在乎他這個人。”

若非是姜亭月在意霍承紹太多,在意的程度,遠遠超過了陸慎的忍受限度,否則,即便二人是定了親的關系,陸慎眼裏也不會有他。

換句話說,除非二人真到了成婚那一步,陸慎才會開始考慮,要不要對付霍承紹一下。

但事實上,一切根本都到不了這一步,霍將軍是不會允許的。所以即便是二人定親,陸慎有些煩躁,但尚能忍受,因為他眼裏,根本不在乎這些世俗的禮義廉恥,也根本不在乎她定親與否。

在陸慎看來,只不過是換一種他不大高興的方法來保護她而已,她人註定是他的,他也不在意,這個保護的方式,是將旁人的名字與她聯系在一起。

是霍承紹也好,李承紹也罷,在陸慎眼裏,都只是一個符號。

但如今,她對這個符號的關註度太高了,甚至為了維護這個符號,而抗拒他,陸慎很不開心。

姜亭月一怔,“那你現在是?”

“姜亭月,我說了,我有些生氣。”

指尖輕輕,挑開一粒盤扣。

姜亭月還想說什麽,就感覺到一點刺痛,陸慎沒用太大的力,但還是留下了一個咬痕。

在鎖骨之下,他有些涼的指尖撫上去,眼裏終於露出一點滿意。

在冷風吹過來前,陸慎又掩上,扣好盤扣,將她的圍脖重新系好。

隔著厚實的冬日衣裳,陸慎指尖準確無誤的按在咬痕之上,笑著問:“這樣可以嗎?他看不見,自然也不會難堪。”

姜亭月:……

現在說不可以,也遲了吧!

好想再給他一巴掌,但現在時機不好,可能會被攔下,她悻悻然收回手。

改為用力拍開陸慎的手,按著有些刺痛的地方,姜亭月惱怒道:“你再這樣,我就生氣了。”

“算了,現在你的氣應該消了,我走了。”

“等一下,你頭發亂了。”陸慎一手按住她,一邊伸手,將她翹起的一縷發尾壓下去。

“好了。”

收手時,卻狀似不經意般,碰了下她戴在頭上的面具,面具本來就沒戴穩,被輕輕一碰,很快墜落在地,“啪”一聲,摔碎成兩瓣。

姜亭月都快忘了面具的事,聽到聲音才想起,忙彎腰去撿,卻已經碎成兩半。

“怎麽碎了?抱歉。”他故作驚訝的語氣,依舊是平靜無波的,連眼睫都沒動一下。

姜亭月手裏捧著兩瓣面具,惱怒盯著他,“你故意的?”

陸慎沒有否認,“嗯。”

“你要是生氣,我送你一個更好的。”陸慎宛若不經意般道,“一定不會脆到一摔就碎。”

姜亭月閉了閉眼,咬牙道:“我記得我跟你說過,禮不重要,重要的是送的人,霍承紹好歹算我朋友,朋友送我的東西,你說摔就摔,未免也太過分了。”

陸慎沈默一瞬,指尖捧起她的臉,溫聲問:“我摔了他送的禮,你這麽生氣?”

姜亭月拍開他的手,惱怒道:“你要是聽不懂人話就算了。”

重要的不是什麽禮,也不是霍承紹這個人,而是姜亭月那顆珍視朋友的心,所有朋友送她的禮,不分珍貴與否,都會有專門的地方來存放。

她的朋友不少,可她天然就是一個很珍惜朋友心意之人,再淺薄的禮,可只要是她認定的朋友所贈,姜亭月都會很珍惜。

“那……”陸慎猶豫著,在思索要不要修好,但他怕自己修著修著,一想起面具來源,這張本就脆弱的面具,會徹底淪為灰湮。

姜亭月氣的走到一半,又拽著陸慎道:“走,你去跟霍承紹道歉。”

她才不要背黑鍋,她可珍惜朋友送的東西了,她才不要被霍承紹誤會是自己不愛惜。

霍承紹此時站在燈籠下,正在仰頭望燈籠,一只小小飛蟲,為了追逐一點亮光,正在不斷撞向燈籠罩,一遍又一遍,仿佛不知疲倦。

他覺得這只飛蟲很傻,又覺得自己跟它挺像,他覺得,他自己也是個大傻子。

多明顯啊!姜亭月那副模樣,一定是跟那個面具男很熟的樣子,今日可是上元節,上元佳節,她怎麽可能再回來,再陪他去看燈會。

心裏一個又一個念頭蛄蛹著,像是沸水起的泡,不斷從心底湧起,一個念頭說,姜亭月不可能再回來了,另一個念頭說,等等看唄!萬一回來了呢?

他就這麽盯著燈籠,在心裏默默的數,生平頭一回,他覺得短短一刻鐘這般煎熬。

就像是他小時候第一次紮馬步,他爹用戒尺拍著他的腿,讓他端正姿勢,他覺得渾身又酸又疼,每一個瞬間,都仿佛被拉扯成千萬年般的恒久。

他爹舉著戒尺道:“想當個窩囊廢,現在就滾回你的屋子,想試試一線可能,就再堅持一下。”

年幼的他,顫抖著腿,面色扭曲,汗水與淚水混合著留下,他來不及抹去,卻大聲喊道:“我再堅持一下。”

但好像,等姜亭月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,比他年幼時第一回 紮馬步還要艱難。

數到最後一個數,一刻鐘時間到了,霍承紹捂著額角,卻不知為何,他並不失望,興許是因為,從一開始,他就知道結果了。

“霍承紹——”背後有人喊了聲,“你怎麽在這兒啊?不是說讓你在原地等我嗎?”

霍承紹沒看她身邊的人,他說不清心底是驚訝還是什麽,只是道:“你還真回來了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姜亭月笑道,“我這人,旁的優點沒有,但為人,還是信守承諾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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